莱尼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，和很长很长的时间，才勉强把情绪平复下来。主要是，今天不光光是新年夜，更是汤姆的生日。她千挑万选各种地方，不就是为了给哥哥好好的过个生日嘛？

挂钟上的时间渐渐走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，莱尼端起茶几上摆着两杯气泡果酒，递给汤姆。

“那我们一起倒数跨年？”汤姆发现莱尼说话时目光盯着的是他手里的杯子，她现在不太看敢汤姆的脸。

汤姆靠在沙发上，半边脸藏在阴影里，不甚在意地说：“嗯，可以。”

“十、九、八……”莱尼默数着秒针逼近。汤姆静静看她，看着她在昏黄灯光下的发丝，看着她在眼睛里跳跃着壁炉的火光，一时间很安静，显得氛围格外美好。

“三、二、一——新年快乐！”她与他抬杯轻碰，杯子的撞击声与挂钟的报时声重合。

莱尼看汤姆并未多饮，仅是浅尝，她想了想，晃了晃汤姆的袖子：“我们出去放烟花好不好？”

这几天莱尼睡的可真是越来越晚，为了和汤姆出来旅游的尽兴，她强行延迟了一下作息。

汤姆心知肚明莱尼是为了给她庆贺生日，也知道他对今天这个日子没什么好感，所以莱尼只是说新年，一点儿都没提到过他的生日。

“你看嘛，我们放烟花就等于把今年的霉运都放走啦。新的一年就会顺顺遂遂，万事胜意！”莱尼看汤姆无动于衷的样子，硬生生把他拉起来，“走嘛走嘛，新年是一定要放烟花的！”

这是意大利传统习俗了，莱尼还从不知道哪里弄来12颗葡萄，塞到汤姆手里，自己还捧着一盘小扁豆。由于家里都是意大利人，汤姆实际上是按意大利的习俗过节的。所以，他其实也习惯这些仪式感的东西了，最后成功被莱尼带走。

砰！砰砰砰！

数十点耀眼的彩光带着火星冲破黑暗，在天空炸开。绚丽的流光在半空里绽出多重花瓣般的烟花，红黄绿紫各色交叠，花火折射在冰壁上幻化出更多斑斓影子。湖面似的光滑洞壁将花火衍射成重重叠叠，无数光带流淌，映得整个洞里宛若宇宙银河。

她屏息看得怔住，烟花的脆响在空旷洞窟里回荡成轰鸣，火光映在她脸上，让她暖得好像要融化。

莱尼是很有素质的，烟花的声音被屏蔽在内，除了她们俩谁都听不见，也没有传统烟花所残留下的燃烧物，对周围的自然环境没有一丁点儿影响，可以说是完全无污染无公害了。

“哥哥，felice buon anno！”

“Buon anno.”

意大利语汤姆会的不多，但简单的祝愿新年快乐，还是可以的。

烟花连续燃放，火龙般的烟花在半空翩跹，一束又一束地燃尽后撒下一场炫目的流光雨。最后，火星倏然熄灭，洞穴回复寂静。四周烟雾袅袅散开，氤氲着烟花味的余韵。

两人就这样陷在安静氛围中。无垠雪原上只有她们两个人。

只不过今晚，是个辗转反侧的不眠夜罢了。

……

冰洞外的天光来得极迟，直到近十点才悄然让人看见一抹苍白。

一出帐篷，莱尼便看见外头白雪皑皑，风吹在脸上依旧刺骨，却透着独属于雪的清爽气味。她抬头瞥见正侧身收拾东西的汤姆：他身形修长，身着深色外套，墨发被寒风拂得有些乱。

“哥哥，”她仰头喊他。

“嗯？起来了？”他转身，语调带着一丝倦意。

时间正好，错过了不就可惜，于是莱尼伸手拍了拍魔法滑板：“趁今天风不算太大，我们再玩玩滑雪吧？”

她是想让汤姆再多运动一下，昨天的雪崩事件太惊险了。

汤姆面无波澜地看她，眼神闪了闪，最后只低声道：“随你。”

她听见这个回答，便欢呼地笑了。她自小便对各类运动都很喜爱，打算慢慢带着他学会滑雪板或滑雪杖，也算弥补他从前对运动的缺席。他虽然从没主动表露，但她知道，他也许对“失败感”很在意，越要遇险越想证明自己无所不能。

这样的心态是很能让人上进的，只是莱尼总担心有一天汤姆会被这样的情绪反噬。

雪后初晴，极地阳光极其刺眼，却照不暖身体。莱尼套上护膝与护肘，以及滑雪镜，给汤姆也递去一套。她指着远处冰坡：“看那儿有个缓坡，你先熟悉一下滑雪板——”

说着，她脚下轻轻在滑板上一点，身子便稳稳滑动出几米远，长发在风中扬起。她回头朝他挥手，示意他跟上。

“哥哥，”她笑着喊，“小心别急，慢慢来哦……”

他皱眉：慢慢来？他从不耐烦这种循序渐进。虽理智告诉他确实需要熟悉器材，但那股暗沉的情绪又在内心翻腾。他站上滑雪板试图滑一步，果然不太顺利，板子一歪差点让他失衡。

莱尼见状忙过来帮忙：“别急别急，用你的身体重心控制方向，你可以想象骑扫帚———”

他重重呼了口气，站在原地，心头那股自我厌恶开始发酵。

就在她回头去扶另一只滑板时，他忽地生出一个疯狂念头：“为什么要遵循这些麻烦？我还有别的办法能摆脱笨重雪地……”

脑海里闪过某些念头，下一秒，他莫名地脚下一阵强力魔力翻腾，周围空气仿佛扭曲。他身体赫然脱离滑雪板，飘了起来！

莱尼原本转身想喊他，结果定眼一看：哥哥的脚竟离地半尺，没任何支撑地漂浮在空气中！而且整个人还缓缓升到半空中，令她瞠目结舌：“哥……你、你……你怎么……”

她手里的滑板当场掉落，心脏狂跳：她从未听说过谁能凭自身魔力就漂浮飞行——那可是超过一般巫师的极限！

“为什么我不能？”他声音里带着些压抑冷意，又在风中回荡。

紧接着，他毫不费力地在空中前移数尺，像有一股无形力托住他，半边衣摆在寒风中翻飞。莱尼看得心惊胆战，同时也充满无法抑制的惊叹与向往——这可是她从小渴望的无媒介飞行啊！

到底是怎能做到的！

“你……”她喃喃张口，一时词穷。这已经超出她认知。纵使她知汤姆优秀，可如此匪夷所思的飞行术是真真正正刷新了她世界观。她像做梦似的，半晌回不过神，“哥哥！快教我，教教我！”那股热情令她险些丢掉理智。

她崇拜的眼神汤姆在半空中都能感受得到。

“下…下来说话嘛！”她急得团团转，“我也想学，教授！”

见她如此焦躁，他忽地生出捉弄心态，就站在半空继续让她追。直到她险些摔倒，他才缓缓落地，黑袍飘扬：“好，这东西比你想的更危险。”

“再危险我也要学！”她凝视他，呼吸急促。

他看她那倔强样子：“但这是我一念之间学会的。”

她鼓着劲儿追问：“你…你就至少告诉我一些窍门嘛。”

汤姆的胸腔还没平静，他终究没能铁面拒绝，只别开目光，说：“行吧，你先自己滑一会。”

她心里那个兴奋劲儿几乎飞到天际，却装作乖巧：“嗯…我会听话的。”

冰天雪地里，她加速滑过一片松软雪面，溅起银白波浪，英姿飒爽。这时候可看不出来她之后学飞行的时候，那笨拙的感觉。

汤姆等到莱尼从远处滑到他面前停下，说：“你先记住，这种飞行不是普通魔咒，没规范咒语，没法在书上找到。可以说是我——自创的。”

“也伴随极大风险。窍门是基于扭曲体内魔力，将魔力灌注在下半身，尤其是脚下。”

看她眼神坚决，汤姆眸底微闪，却不再多劝，只将魔杖先交给她，再指点了几句。

按照汤姆指引，莱尼站在雪地中心，闭眼冥想，将魔力从体内汇聚到双脚。短时间里她只是觉得腿部有点酸胀，却没漂离地面。她问：“我什么都感受不到啊？”

他走近几步，伸手在她肩膀处加了道魔咒，似乎要辅助她更好地集中意念：“别急，放空杂念。想象脚底有个‘圈’，你要让魔力形成一个稳固的旋流。”

她深吸口气，这回全神贯注，头脑里驱散了所有喧闹。半晌后，脚底竟微微发热，身体似乎也有点发轻的错觉。她禁不住惊喜，蓦地一睁眼，发现双脚离地面只有三四公分，随即“啪”又落回雪上——来不及维持。

汤姆收回手，看她呆立原地微张着嘴，不得不轻咳提醒：“只是最基础的‘半浮’，别高兴太早。”

“我、我知道……”她语无伦次地点头，仍觉心潮澎湃。

“继续。”他说。

反复几回，她才能浮离地面数寸并维持几秒。不过在她尝试小范围移动时，一慌神又“扑通”摔下，不算严重，但足以让她膝盖撞得生疼。她咬唇，不想输：“再来！”

他走过来，见她额角冒汗，又要倔强撑起，不自觉抬手扶她手臂：“你别急，心里波动越大，越容易坠。”

她抬头迎上他漆黑眸子，而他俯身示意她举起魔杖，用最小的魔力辅助。那一刻距离极近，连他吐出的白雾般气息都拂到她颈侧，好痒。

深呼吸两次后，她再度集中魔力，这回身体浮离地面有十几厘米，还踉跄地在空中晃了几下。突如其来的漂浮感让她一下失衡，眼看要往后摔。

“小心！”汤姆喊，瞬间伸手托住她腰侧，用自身魔力在她背后撑了层缓冲。

等等，这一幕，不知道为什么好熟悉……

她是不是曾经做过一个梦？梦里还有…弗利蒙、梅莎、棉棉、灰烬和阿布拉克萨斯？

“抱、抱歉……”她回稳后，神色不凝，匆匆退开两步。

几天后，她已逐步掌握“引流魔力”的要领。刚开始只能离地半尺，现在竟能升到两三英尺高，还能短暂保持平衡。那晚月光下，她成功飘浮在半空十几秒，远远看去彷佛悬停夜幕中。

等到她安稳降回地面，情绪激动得几乎爆炸，“我……可以了！天哪，哥哥……”她有种想抱上他的冲动，可不知怎么的，手却又收了回来，最后只是眼睛亮亮地抓住他袖子，“谢谢你！”

他淡淡点头，眉尖微动，没多说，轻拍她额头示意：“魔力还算稳定，剩下的细节靠你自己不断练习。”

“知道啦，教授！”莱尼眼眸弯弯。

她在二年级时就想让哥哥教教她黑魔法防御术，结果自己加入了魁地奇球队，因此搁置。现在四年级了，汤姆终于没有辜负“教授”的名称，真真切切的教会了他的学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