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，侧管中心行政楼，练雨红办公室内。

“……安排外勤队在市区内定期巡逻，争取及早发现敌人行踪。”宋仪站在练雨红面前，汇报刚才炼狱管理部全体会议的内容。

“好，”练雨红端坐在办公桌后，“目前我们对‘解密人’的了解还很有限，需要你们和信息部共同努力，尽快找到突破口。”

“是。”宋仪干脆地应道。

练雨红又问：“你上次说想查中心的泄密问题，有眉目了吗？”

宋仪流利应答：“我查阅了侧管中心整个天赋者档案库，找出了一些有问题的档案，打算沿着这些档案的相关人员展开调查。目前我还不敢有太大动作，怕打草惊蛇。”

练雨红唇角翘起满意的弧度：“很好的思路。”

“另外，步长洲成功复活后，昨天侧面研究所派他去取‘红血’，但步长洲中途被名为林堇和白姝的两人绑架，据他说是趁她们不注意逃了出来。此前陈沙白等人第一次去取‘红血’途中，也遭到了这两人的袭击。”

“你认为她们掌握了侧管中心内人员的动向？”

“是的，我还怀疑她们与‘解密人’也有关系，如果能将这两人逮捕，也许会有突破性进展。并且这件事过程蹊跷，我会去进一步核实。”

练雨红颔首：“你尽管放手去查，有进展随时汇报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虽然步长洲和陈沙白接到夏生蕊电话后，第一时间就出发返回中心，但距离太远，等他们到达炼狱管理部大楼时，会议已经结束了。

空荡荡的会议室里，夏生蕊代为传达会议要点：“主要就是详细说明了目前情况，这部分你们都很了解了。接下来会在炼狱侧面内外加强巡逻，大家很快要忙起来了。”

陈沙白一手支着脸颊，问：“目前对‘解密人’的侦查思路是怎样的？”

“暂时没有太好的思路，”夏生蕊面色稍显沮丧，“之后宋部长可能还会单独找你们，现在只有你俩掌握的情报可能成为突破口。”

“有提我被林堇‘掳走’的事吗？”

夏生蕊摇摇头：“没，这事可能需要侧面研究所那边处理吧。”

“不会啊，”陈沙白觉得奇怪，“林堇白姝这两个人明显属于敌对势力，我俩也已经汇报上去了，炼狱管理部怎么可能不管呢？”

夏生蕊顿觉有理：“对哦，至少在侧面内巡逻时可以留意这两人的动向……”

“有可能是故意不在大会上提的。”步长洲说。

“我也在想，是不是宋仪他们不打算公开去查？”陈沙白若有所思，“难道他们也在防备，他们也认为中心内部可能有内鬼？”

“中心内部有内鬼？”夏生蕊第一次听这个说法，被吓了一跳。

“只是怀疑，有待进一步调查。”陈沙白安抚地说。

步长洲站起身，已经在考虑下一步计划：“不管他们怎么想的，这倒是给了我们足够的空间去先手接触林堇。”

“没错，”陈沙白跟着起身，“今天先聊到这吧，我去和金振建议说下次炼狱侧面巡逻只排我俩，一方面复健，另一方面解放更多人手在现实世界巡逻。”

两天后。

步长洲开车，副驾坐着陈沙白，两人如愿驱车进入炼狱侧面。

一进侧面，步长洲便停下车，陈沙白拿出通讯设备。

虽然中心内通常把它叫做对讲机，但其实它的设计比对讲机更复杂，每台设备都有自己的唯一号码。

陈沙白拨出那个绕了一大圈才得到的十六位号码。

0010-5921-0000-0000。

半分钟后，对讲机嘟一声，提示接通。

对面并没有立刻说话，似乎在等这边先开口。

陈沙白便说：“林堇，我是陈沙白。”

步长洲也出声：“我是步长洲。”

林堇略带电流的声音响起，不太愉快的样子：“你们怎么搞到这个号码的？”

“这不重要，”陈沙白语气温和，“我们这边有些信息，觉得非常有必要和你共享一下。”

“说。”

“十一年前，有人向白姝透露了天堂管理部对你的真正处置，随后白姝又告知了你。你知道，这个向白姝泄密的人是谁吗？”

林堇冷笑一声：“反正不是你们两个。”

“不，”步长洲开口，“那个人是我。”

“哼，是你？”林堇仿佛觉得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，“你不如告诉我，其实‘细雨’就是你步长洲，那还更可信点儿。”

陈沙白见状，问：“为什么不能是步长洲？他虽然是天堂侧面出身，但从未在天堂管理部待过，最开始加入侧管中心就是在炼狱外勤队，并一直为炼狱侧面天赋者的权益奋斗，直到被暗杀为止。而他做这一切的契机，就是由于了解到你的事，觉得天堂管理部的做法需要被纠正。”

林堇根本不相信：“开什么玩笑，他进炼狱侧面，不就是为了天堂侧面那些人更好地掌控炼狱侧面么？”

陈沙白听她这么说步长洲，内心不由得窝火：“你肯定知道步长洲从始至终都待在外勤队吧？他是杨致兴的亲侄子，在炼狱管理部尽可以随便挑位置，如果只是为了天堂侧面的利益，他有什么理由陪着外勤队一块出生入死？”

林堇仍旧反驳：“从外勤队队长到炼狱管理部部长，不就是这个部门最常见的晋升路径么？”

“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，步长洲当年的立场比炼狱管理部任何一个人都更鲜明！”陈沙白语速不自觉加快，“如果他不是站在炼狱侧面这边，为什么他死后所有人都认为是杨致兴干的？为什么炼狱管理部那么多人为他说话，甚至由于为他说话而被踢出外勤队，包括我本人在内？”

“是这样吗？”林堇的语气仍然冷漠，但不像刚才那样坚定不移了，“我可从没听说过。”

“那你眼里的事实又是怎样？步长洲死后侧管中心内都发生了些什么，你有了解过一点吗？我告诉你，这些事情都实实在在发生过，你质疑不了！到底是谁让你对步长洲产生这么大的误解，是为了指使你杀人，故意这样蒙蔽你吗？”

陈沙白一口气说下来，差点缺氧。

“你们……”林堇一时语塞。

显然她想说，你们原来已经知道了。

“当年到底是谁从中心救出了你？”陈沙白索性把他的猜测全部当成事实说出来，尽可能给林堇心理压力，“你明明很想摆脱利用你的所有人，却到现在还护着他，不愿意把他说出来，为什么？因为他对你有恩吗？如果不是步长洲向白姝泄密，导致事情被捅出来，谁又能注意到你？救你的人一定是看到了你身上的价值，而步长洲当年只是单纯想要帮你而已！”

对讲机对面沉默了许久。

终于，林堇略显疲惫地重新开口：“我们重新见一面吧。”

数小时后。

光秃秃的荒原上，陈沙白和步长洲再次见到了戴着灰色面罩的林堇，和跟在她身后的白姝。

即便有面罩遮挡，也能明显看出林堇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，心情十分沉重。

双方没有打招呼便直奔主题，林堇面向步长洲开口：“问你一个问题。”

步长洲：“你问。”

“如果当年确实是你告诉的栀子，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？”

步长洲如实回答：“是侧管中心副主任练雨红亲口告诉我的。”

听到这个答案，林堇的脸色变了。

步长洲：“怎么？”

林堇语气低沉：“你和练雨红什么关系？”

“算是当年的我的老师吧，是她把我带到了炼狱侧面。”步长洲思量着说。

林堇脸色越来越差，低声问了句：“真的么？”

步长洲和陈沙白都察觉到不对了，步长洲皱着眉说：“当然是真的。”

“其实，”林堇的语气开始飘忽，“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发觉，只是以前的我全都忽略了……

“就告诉你实话吧，当年把我从中心带走的，向我这样形容你的，就是练雨红。”

步长洲整个人霎时僵住。

陈沙白脱口而出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“我真的没有想到……如果你们说的都是实话，那是我欠你们的，”林堇梦游似的站着，“我真的没有想到……”

白姝察觉到林堇的状态异常，不安地抱住林堇的胳膊。

陈沙白用力清了清嗓子，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练雨红和‘解密人’是什么关系？操控步长洲也是她的主意吗？”

林堇现在问啥答啥：“我不清楚，也许是合作关系吧？现在都是‘解密人’那边给我命令，我不知道是不是练雨红的主意。”

“侧面中心内部，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听练雨红的话？”

“是啊，就比如前两天和你一起进侧面那两人。”

陈沙白的的确确没有想过，他一直在找的幕后主使，竟然会是练雨红。

她为什么要步长洲死？这对她有什么好处？

……好处还是有的。

步长洲死后，侧管中心内部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抗议，这是炼狱侧面第一次在明面上争取自己的权益。

虽然没有成功，但已经对侧管中心造成了很大的冲击。

而这一切，都变成了练雨红地位的提升与巩固。

但陈沙白觉得不至于，不至于因为有利可图就杀死自己忠实的追随者。

这些问题，只有和练雨红当面对质，才能得到答案了。